回憶起十年前的生活,林小溪覺得仿佛是另一個人的經歷。高學歷、跨國公司、家境優渥,沒人知道這些光鮮背后是被透支的身心。
一次偶然的按摩體驗讓她打開了新世界大門。
從帶著光環的精英變成一個“搞按摩的”,她逐漸找回了自我掌控權。
工作很好,但身體快垮了
從國內985大學畢業,林小溪前往歐洲留學,碩士畢業回國后,加入了一家知名英國公司,負責歐洲區的航空服務拓展業務。
這家跨國大企業的工作強度遠超國內“大廠”。工作時間最長的一次,她從凌晨三點一直干到晚上十一點。這個崗位既要求了解航空知識,又需要和歐洲各國客戶打交道,國內國外的人際關系處理讓林小溪身心俱疲。
“工作有點像航空、金融、公關、銷售的合體,里面有一項重要業務是把大型客機的保養服務打包賣到歐洲,表面上看是個銷售,但作為總負責人我得清楚技術細節,每周一打開工作郵箱都是一兩百封郵件,整個人是非常崩潰的狀態。”
從業務接洽、客戶維護到每年假期客戶的家人要來中國旅行的簽證、行程,林小溪的生活被這些瑣事填滿,“有時候客戶要試試中醫針灸,要打高爾夫,要治濕疹,我們都得安排好”。
“國內同事的眼里,我們就是漂亮花瓶,在外國人面前吃飯陪笑”,誤解與偏見也讓她困擾不已。
這些迅速拖垮了林小溪。同事們開玩笑說她每年咳嗽兩次,每次咳嗽半年。實際情況更糟糕,長期咳嗽、身體慢性疼痛,每兩個月就會發燒一次。
婚前體檢時查出肝臟上有囊腫,她才意識到身體已經不堪重負,第一次感受到工作、社會地位、外界目光都是身外之物,沒過多久便選擇從公司離職。
離開原來的環境,并不意味著心態和身體能及時調整,做了快30年“好學生”的林小溪像是從一個考場走入了另一個考場。小孩出生后,身體欠佳的她一直在家中做全職媽媽,很快陷入了自我懷疑。
“那段時間很抗拒自己的小孩,看到他的時候心里覺得很煩。”
她想努力調適自己的心態,像許多中產家庭的全職太太一樣去學烘焙、插花,買了不少奢侈品包包,但是毫無作用。
隨著照顧孩子的時間越來越長,林小溪的產后抑郁也愈發嚴重。有天晚上,她凌晨三點起床給孩子喂奶,突然產生了跳樓的想法,僅僅就是這一瞬間的念頭,她嚇出了一身冷汗。
林小溪清晰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,在尋求幫助后,有人將一位擅長筋膜按摩的產后康復老師推薦給了她。
成為一個優秀的按摩師
第一次在理療師那里做完按摩后,她覺得效果不錯,開始對這個行業產生了興趣。
正好理療師正準備搭建一個理療平臺,向小溪遞來了橄欖枝,希望她來做商業運營。
“也收到了別的外企offer,但我在那邊賺的錢,還得來這里調理身體,不如直接加入。”
不過當時的林小溪,絕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按摩師。
“我家境還算可以,婚前多虧父母托舉,婚后老公也有公司,存款不少,只要不亂花錢,生活肯定過得下去。你讓我去摸別人的腳丫子,我接受不了,這不是初中學歷的小妹就可以做的工作嗎?”
轉折發生在三年后,她的孩子被檢查出高功能自閉癥。
“他沒有安全感,每天要哭七八次,就連水杯沒有放在固定的位置這種小事都會哭。”
小溪最初以為是家里的環境影響,多次求助心理醫生無果,朋友告訴她,現在國際上對于兒童發育遲緩的問題,嘗試方法之一是顱骶椎筋膜按摩,但這種方法目前缺乏充分臨床研究依據,療效仍存在爭議。
為了幫助自己的孩子,林小溪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進入到了按摩的學習中。當時尚處于國內流行病傳播時期,許多名師都在美國、澳大利亞,她先是通過網課的形式學習,后來老師來到北京、上海授課,她便從廈門飛過去,“這種前沿手法的課程是非常貴的,前前后后花了幾十萬”。
“我的身體對按摩比較敏感,他們會拿我當練習模特,在這些互動過程中,我學的就很快。”
在她的不斷努力下,兒子開始逐漸有了好轉,周圍的朋友知道后紛紛上門尋求幫助。
林小溪用丈夫公司的一間空置辦公室成立了工作室,最開始的客戶是朋友、老同事,幾天才有一個新客戶,隨著口碑越做越好,工作室也從過去的一間變成了兩間辦公室。
有一位客人特地從比利時帶著兒子來找她做康復,那位媽媽后來寫了一篇公眾號文章,為林小溪帶來了很多客源。
“很多人覺得我應該漲價,但我不想被裹挾著迷失方向。”
有種東西,比月入10萬更重要
在做按摩師之前,林小溪人生基本順風順水。
“我以前以為努力就能得到一切,忽略了很多人起點不同資源不同。剛入行時,面對有些客戶身體得到調理后突然哭泣、傾訴創傷,我常常無言以對——因為那些痛苦,我從未經歷過。”
隨著客戶越來越多,她意識到 許多反復的身體問題,根源并不在肌肉,而在情緒。
為了真正幫助他們,林小溪開始學習催眠與心理學。“過去總想靠技術‘解開’別人,現在才明白,按摩能走多深,不靠手法,而是看對方是否愿意對你敞開內心。”她說,“我現在覺得按摩很神圣。”
現在的林小溪每月只需要工作兩周,單次收費2000元,一個療程2萬元,月均收入超過10萬,剩下兩周便用來冥想、打坐和同行交流,重新積蓄能量。今年已經過半,最忙的時候,一天要接待5~7名客戶,預約排到了九月,她也停止了之后的預約,“慢工出細活,做不了太多”。
林小溪的客人大多來自高學歷、生活優渥的家庭,經歷和心態與過去的她有許多相似之處。在他們身上,林小溪感受到最多的情緒是“恐懼”,而這種恐懼恰恰來自于外界的關注。
“很多人說你要有這個證、那個證,你才能就業;你要穿得漂亮、有各種技能,在婚戀市場上才會受歡迎。但別人的標準一直在變化,你就會覺得痛苦和恐懼,這就是做好學生的后遺癥。我現在學習了按摩、心理學,重新來審視自己,換一種方式生活,才發現自己過得爽太重要了。”
一開始父母不支持她,覺得高學歷畢業用來做這個太可惜了,后來看到客人們的夸獎、感謝,他們才認可。
接受采訪當天,她早上八點多把小孩送到學校,九點到工作室,花了五分鐘吃午餐,工作到下午四點半,精力充沛地接受了長達兩小時的采訪,結束后又迎來了新的客人。
“剛進這行時,不喜歡別人說我是按摩的,會下意識否認,總用療愈這些高大上的詞兒掩蓋自卑;現在如果有人介紹我是療愈師,我反而會直接告訴她,我就是個搞按摩的。因為人一旦真心悅納自己的生活,也就不需要理會外界的目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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